【朝耀】嘉龙的爸爸
*好茶向 *abo设定 *莫泊桑的梗
*故事背景在大/不/列/颠
中午放学的钟声敲响了，校门大开，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挤进出来，可是他们不像平常那样马上回家吃饭，而是三五成群地议论着，他们热烈谈论的话题，与王耀先生的儿子王嘉龙入学有关。这些学生听家里人提过王耀，在一些公众场合，人们很敬重他，但是在私下里，当他们的父母谈论到他时，怜惜中总会有些许鄙视，至于什么原因，他们根本不知道，但却受到这种态度的感染。
王耀先生的儿子呢？从来不与孩子们一起玩耍，所以他们不认识他，就更不用说喜欢不喜欢了 ，他们听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的话， 惊讶不已，马上沸沸扬扬的传开了。
“我想，哼…那个王嘉龙，一定是没有爸爸。”那个大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狡黠的神情，挤眉弄眼的。
这时，小嘉龙也来到校门口。七八岁的年纪，穿戴整齐，似乎有些拘谨。还有好多同学在低声的讨论，目光鄙夷地盯着他，像是要搞恶作剧那样,一起涌上来，把他围住。他惊奇而又不安地站在他们中间，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。那个报告消息的大孩子一看自己的话已经发生作用，就神气十足地问他：
“你叫什么?”
他回答：“嘉龙。”
“姓什么啊？”对方又问。
这孩子慌慌张张地说：“王。”
大孩子冲着他嚷嚷起来：“你跟你妈妈姓？！还是说你爸爸也姓王？”
他差点哭出来，第三次回答：
“我就姓王。”
孩子们都笑了。那个大孩子越发得意，提高了嗓门说：
“你们都看见了吧，这小东亚没有爸爸！”
一阵寂静。
孩子们都傻了，一个小孩居然没有身为a的爸爸，这真是一件稀奇古怪、不可能有的事，他们把他看成一个怪物，一个违反自然的人；他们感到，他们父母对王耀先生的那种一直无法解释的轻蔑，在他们心里增加了。
王嘉龙呢，他靠在一棵树上，才算没有跌倒；仿佛有一桩无法弥补的灾难一下子落在他的头上。他想替自己辩解，可是他想不出话来回答、来驳倒他没有爸爸这个可怕的事实。他脸色惨白，最后不顾一切地朝他们嚷道：“我有，我有爸爸！”
“他在哪儿?”大孩子问。
小嘉龙答不上来，因为他不知道。
孩子们很兴奋，嘻嘻哈哈笑着。这些跟禽兽差不了多少的乡下孩子，突然间有了一种残忍的欲望；也就是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，同一个鸡窝里的母鸡，发现它们中间有一只受了伤的时候，就立刻扑过去争着将其啄死一样。
王嘉龙忽然发现一个守寡邻居的孩子。他一直看见他那孩子像自己一样，孤零零跟着母亲过日子。
“我们同病相怜。”嘉龙说。
“胡说，”对方回答，“我有爸爸。”
“他在哪儿？”王嘉龙追问了一句。
“他跟我妈妈离婚了而已。”那个孩子理直气壮地说，“他离开我，去了伦敦市中心当车夫。每月能挣好多钱。”
在这伙孩子中间升起一片嗡嗡的赞赏声，听到没有，他爸爸在伦敦！
这些孩子的父亲大多数是流氓、酒徒、小偷，并且是虐待妻子。他们你推我搡，越挤越紧，仿佛他们这些合法的儿子想把这个不合法的儿子一下子挤死。
有一个站在王嘉龙对面的孩子，突然嘲弄地朝他伸了伸舌头，大声说：
“没爸爸，没爸爸！”
王嘉龙双手揪住他的头发，狠狠揍了上去，还不停地踢他的腿。一场恶斗开始了。等到两个打架的被拉开，嘉龙已经挨了打，衣服撕破，身上一块青一块紫，倒在地上，那些小无赖围着他拍手喝彩。他站起来随手掸了掸小罩衫上的尘土，这当儿有人向他喊道：
“去告诉你爸爸好了！”
这一下他觉着什么都完了。他们比他强大，他们把他打了，而且他没法回答他们，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爸爸。他自尊心很强，想忍住往上涌的眼泪，可是才忍了几秒钟，就憋得透不过气来，不由得悄悄地抽噎，浑身抖个不停。
敌人中间爆发出一片残忍的笑声。像在狂欢中的野人一样，他们很自然地牵起手来，围着他一边跳，一边像唱叠句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叫：“没爸爸，没爸爸!”
可是王嘉龙忽然不哭了，他看见脚底下有几块石头，于是立刻拾起来，使劲朝那些人扔过去。有两三个挨到了石头，哇哇叫着逃走。他那副神情非常可怕，其余的孩子也慌了。像人群在情急拚命的人面前，总要变成胆小鬼一样，他们吓得四散奔逃。
现在只剩下这个没有爸爸的小家伙一个人了，他撒开腿朝田野里奔去，因为他回想起一件事，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。
他要投河自杀。
他想起的是一个星期以前，有一个靠讨饭过日子的乞丐，因为没有钱，投了河。捞起来的时候，他在旁边；这个不幸的人，王嘉龙平时总觉得他怪可怜的，可是当时脸色苍白，长胡子湿淋淋的，眼睛安详地睁着，那副宁静的神情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周围有人说：“他死了。”又有人补了一句：“现在他可幸福啦。”嘉龙也想投河，因为正像那个乞丐没有钱一样，他没有爸爸。
他来到河边，望着流水。几条鱼儿在清澈的河水里追逐嬉戏，偶尔轻轻地一跃，叼住从水面上飞过的小虫。他看着看着，连哭也忘了，因为鱼儿捕食的手段引起他很大的兴趣。然而，正如风暴暂时平静了，会突然有阵阵的狂风把树木刮得哗哗乱响，然后又消失在天边一样，“我要投河，因为我没有爸爸，”这个念头还不时地挟着强烈的痛苦涌回他的心头。
一只绿色的小青蛙从他脚底下跳出来。他想捉住它，可是它逃走了。他追它，一连捉了三次都没有捉到。最后他总算抓住了它的两条后腿；看见这个小动物挣扎着想逃走的神气，他笑了出来。它缩拢大腿，使劲一蹬；前腿像两只手一样地舞动。这叫他想起了一种用狭长的小木片交叉钉成的玩具，随后，他想到了家，想到了父亲，非常难过，不由得又哭起来。他浑身打颤，抽抽搭搭哭得那么急，那么厉害，完全不能左右自己了。他什么也不想，什么也不看，只是一个劲儿地哭。
他莫名其妙感觉自己闻到空气里飘逸了一阵红茶的香气，他抽着鼻子去嗅，这张种好闻又贵气的味儿吸引了他。
突然，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的手按在他肩上，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他：“什么事叫你这么伤心呀，小家伙?”
嘉龙回过头去。只见一个年轻的绅士看着他，那样子高贵又且矜持。
嘉龙盯着他翠绿色的眼睛，脸上满是泪水地回答：
“他们打我……因为我……我…没有爸爸。”
绅士微微眯着眼睛，“可是人人都有父亲。”
孩子在一阵阵的悲伤中，困难地回答：“我……我……我没有。”
青年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；他认出于这是王耀的孩子；虽然他到当地度假不久，可是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一些过去的情况。
“好啦，”他说，“别难过了，孩子，跟我一块去找你母亲。”
他们走了，青年人搀着小孩的手。绅士想着孩子的母亲，据说，他是当地最美丽的o中间的—一个；也许会在这无聊的假日里添些乐趣。
他们来到一所挺干净的白色小房子前面。“到啦，”孩子说完，又叫了一声：“妈妈!”
一个东方人走了出来。
绅士立刻收住表情，因为他一看就明白，跟这个脸色苍白的东方人，是再也不可以开玩笑的了：他严肃地立在门口，仿佛不准任何一个外人再跨过门槛。
绅士神色有些不自然，拿着礼帽说：“先生，我给您把孩子送来了，他在河边上迷了路。”
可是小嘉龙搂住王耀的脖子，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：
“不，妈妈，我想投河，因为别人打我……打我……因为我没有爸爸。”
年轻人双颊烧得通红，心里好像刀绞；他紧紧抱住孩子，眼泪扑簌簌往下淌。
绅士站在那儿，用余光瞥着东方人，婉转的美眼和纤细的柔荑让他有点心猿意马。
王嘉龙突然跑过来，对他说：“您愿意做我的爸爸吗?”
一阵寂静。
“您要是不愿意，我还会再去投河的。”
年轻的绅士把这件事当做玩笑，微笑着回答： “当然喽，我很愿意。”
“您叫什么?”孩子接着问，“别人再问起您的名字，我就可以告诉他们了。”
“亚瑟。”那人回答。
王嘉龙沉默了一会儿，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，然后伸出双臂，无限快慰地说：
“好!亚瑟，您是我的爸爸啦。”
绅士把他抱起来，轻轻在他双颊上吻了两下，很快地走了。
等绅士走远了，嘉龙按耐不住惊喜地叫着，“妈妈！他身上好香啊！”
王耀盯着他， 眼泪顿时就收了回去：“捣蛋鬼！你在哪遇到这个怪眉毛的？”
王嘉龙嗫嚅着说，“在哪遇到不重要，反正他是我爸爸了。”
第二天，这孩子到了学校，迎接他的是一片恶毒的笑声；放学以后，那个大孩子又想重新开始，可是王嘉龙像扔石子似的，冲着他的脸把话扔了过去：“我爸爸叫亚瑟！”
周围响起了一片阴阳怪气的喊叫声：
“谁?……亚瑟什么?……你这个亚瑟是打哪儿弄来的?”
他没有回答，怀着不可动摇的信心，用挑衅的眼光望着他们，宁愿被折磨死，也不愿在他们面前逃走。校长出来替他解了围，他才回到母亲那儿去。
一连三个月，那个贵气轩昂的绅士常常在王耀家附近走过，有几次看见他在窗口缝衣裳，绅士就走过去找他谈话。王耀客客气气地回答，不过始终很严肃，从来没对绅士笑过，也不让他跨进他的家门口。然而，男人都有点自命不凡，绅士总觉得他在跟自己谈话的时候，常常脸比平时红。
可是，名誉一旦败坏了，往往很难恢复，即使恢复了也是那么脆弱，所以王耀虽然处处小心谨慎，然而当地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。
王嘉龙呢，非常爱他的新爸爸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同散步。他天天按时到学校去，态度庄严地在同学中间走过，始终不去理睬他们。
谁知有一天，带头攻击他的那个大孩子对他说：
“你撒谎，你没有一个叫亚瑟的爸爸。”
“为什么没有?”王嘉龙激动地问。
大孩子得意地搓着手，说：
“我听大人们说了，这里只有一个亚瑟，他姓柯克兰，柯克兰先生是从伦敦来的贵族，每年净收入就有十几万英镑，他继承了一座城堡！依你这么说，他就应该是你妈的丈夫，但是你和你妈住在一栋小房子里。”
在这个正当的理由面前，王嘉龙窘住了，不过他还是回答：“他反正是我的爸爸。”
“这也可能，”大孩子冷笑着说，“不过，他不完全是你的爸爸。”
王耀的儿子垂下头，心事重重地朝柯克兰的庄园走去。
阳光正好，几个绅士在花园中摆着点心和红茶，亚瑟端着杯子探身和一个长得蛮漂亮的法国男人交谈。王嘉龙走进去时没人注意到他。他用手拽了拽亚瑟，绅士回过头来，几个男人都不说话了，好奇打量着。
就在这一想不到的寂静中响起了王嘉龙微弱的声音。
“告诉你，总是欺辱我的那个小子对我说你只是我的半个爸爸。‘’
“为什么?”绅士递给他一大盘甜点，问。
孩子天真地回答：“因为您不是王耀的丈夫。”
里面还是一片寂静，亚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，他在考虑，几个朋友紧盯着他。王嘉龙在这些大人中间，显得非常小；他心焦地等着。突然那个留着波浪卷发的法国男人对亚瑟说出了大家的心意：
“不管怎么说，王耀是个规矩的人，虽然遭到过不幸但很刚强。”
“这是实话。”另外几个人说。
那个法国人继续说：“如果说这位娇艳的玫瑰失足过，难道这是他的过错吗?别人原答应娶他的；我就知道有好些如今非常受人敬重的人，从前也有过跟他一样的遭遇。”
一个碧蓝色眼睛的美国小伙子又接着说下去：“一个o把孩子拉扯大，吃了多少苦，是多么可怜的事！我刚刚都跟你说过了，不要顾忌东方人，他们都很保守的啦，你大可以把他打晕了带回伦敦去。”
“这也是实在话，”其余的人笑着说。
接下来，大家都了然地沉默了，只有红茶氤氲着白气。
亚瑟突然弯下腰，对王嘉龙说：
“去王耀说，今儿晚上我要去找他谈谈。”
他抚着孩子肩膀，把他送出门去，眼睛里闪着光芒。
当他来到王耀家的时候，已经是满天星斗了。他穿着节日穿的礼服和干净的衬衣，持着手杖。东方人站在门口，皱着眉头毫不客气说：“柯克兰先生，像这样天黑以后到这儿来，不大合适。”
他想回答，可是他望着东方人，突然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“您一定了解，不应该让人家再谈论我了。”王耀抬头盯着他。
亚瑟顿了一下，“只要您愿意做我的妻子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!”
没有回答，不过他相信他听到阴暗的房间里有人倒下去。他连忙走进去；已经睡在床上的王嘉龙听到他母亲低声说出来的几句话。
接着，他突然被高傲的绅士抱起来，亚瑟用一双有力胳膊举着他，大声对他说：
“你可以告诉你的同学们，你的爸爸是我，亚瑟·柯克兰，谁要是再欺侮你，我就让女王的骑士队拧他们的耳朵！”
第二天，学生们都来到了学校，快要上课的时候，小嘉龙站起来，脸色苍白，嘴皮打着颤，用响亮的声音说：“我的爸爸是亚瑟·柯克兰，他说谁要是再欺侮我，他就要骑士队拧谁的耳朵！”
这一次再没有人笑了。因为大家都认识这个年轻的从伦敦来的旅行侯爵，有他这样的人做爸爸，不管是谁都会感到骄傲的。
end
